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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世俊张江云旧时,扬州城区有两条城中河,一条是汶河,一条是小秦淮河。新中国成立之初,汶河因干涸和脏乱被填平后,小秦淮河便成为扬州古城唯一存留的内城河。小秦淮河肩挑扬州新旧两重城,河西为旧城,河东为新城。“小秦淮畔水迢迢,垂柳荫浓好系桡”,两岸风光艳绝,四季繁盛不衰,尽显淮左名都风采。这里,保存了许许多多珍贵的历史文化记忆,记录下老扬州人挥之不去的乡愁。源于运河,流向运河据《惟扬志》载,明嘉靖年间,南水门通舟楫,北水门已废塞。扬州旧城离水道较远,为了输送居民生活所需日用品,只能“以车代舟,以担易篙”,从运河城边运送进入城内。明嘉靖十八年(),巡盐御史吴悌同知州刘乐仁疏通了北水关,疏浚了城市内河。又从府城便益门外高桥运河口起,到城北水关开通了新河。这条河原来不叫小秦淮河,确如清代李斗在《扬州画舫录》中所说“小秦淮之名,不载志乘。”这里既称小秦淮,可见此时小秦淮之名已然有之,大约源于清康熙年间。其实称为小秦淮,乃源于诗人附会之说,明人林章有句:“不知建业秦淮水,送到扬州第几桥”,南京秦淮河水岂能流到扬州城中河里来,乃因小秦淮的风光与南京秦淮颇多相似之处,“其水号小秦淮,盖与金陵相较而逊焉者也”。明清时期,小秦淮河两岸既僻静又热闹,居住者多为安居乐业的群体,有文人画家、中小业主,也有教书先生和其他公务人员,这些人员职业稳定,生活基本无忧,既谈不上富贵,也算不得贫穷,不似南河下盐商聚居地的富人区,也不似大汪边以西的贫民区。这里的民众皆依河而居,大多单门独院,青砖黛瓦,各小院鳞次栉比。每至春日,或有闲暇,亲朋好友,雇一小舟,沿河而上,经瘦西湖,达平山堂,看不够两岸风光,赏不尽衣香人影,怡情悦心,不亦乐乎。必须一说的是,小秦淮河道不甚宽阔,两舟对驶,会船不易,沿途诸桥桥洞低矮,容不得大型画舫通过,似南京秦淮河那种“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这里是不会出现的。昔日,小秦淮河两岸遍栽杨柳,故有“南柳巷”“北柳巷”之说。相传,杨柳是当年隋炀帝倡导栽种的,河边柳也是扬州的一种象征物,由小秦淮河向北,瘦西湖两岸更是柳树成荫,以至“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提起小秦淮河,不得不说教场。教场东起国庆路,西临小秦淮河,南靠参府街,北至萃园路,据史料记载,在教场里曾经有一座高大的牌楼,上面嵌有“我武维扬”四个大字。扬州教场,曾经是演兵操练、比试武艺的场所,到了清末民初,已成为扬州城区最热闹的地方,是当年最繁华的商业、文化、娱乐中心。这里,“五花八门,七十二个郎的当”都会聚在教场献艺。一边是书场一家接一家,一边是茶楼一家连一家。西边有中央浴室,东边有九如分座,每日里演绎着扬州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生活方式;北有雀笼巷,笼鸟赛新声,南有把戏班子,在这里圈地献艺;中间还有旧货市场,摊贩云集,市声喧耳,可谓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这就是老扬州人记忆深处的教场印象。小秦淮河像条龙说小秦淮河像条龙,是指这里的地貌特征。其实,扬州有两条“龙”,一条在蜀冈上,由西向东的丘陵地貌,延绵起伏,其冈势至茱萸湾一带渐平,形同龙状。另一条便是指小秦淮河所处的地貌,龙头关处为龙头,埂子街、南柳巷、北柳巷为龙背,龙尾自天宁寺、经瘦西湖一线,渐渐隐去。古时,城在岗上,岗下均为滩涂之地,随江海岸线变迁,岗下的沙丘逐步隆出水面,形成陆地并连成片,城市中心从岗上迁徙到岗下,这才形成如此地貌。也有一说,埂子街为当年开挖河道时堆土而成。现如今,人们从龙头关步行到天宁寺,仍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段地貌的起伏变化。民间流传着一则耳熟能详的传说,就与小秦淮河相关。相传,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在金陵坐上了龙椅,突然隐约感到宝座不稳,遂命军师刘伯温四处查看。刘伯温首先来到扬州调研,果然发现了端倪,原来小秦淮河形态似龙,其龙头对着金陵,这还了得,于是筑关锁龙,以保江山永固,这才有了龙头关。自从龙头被锁,“龙身”自然挣扎,于是出现了埂子街、南柳(扭)巷、北柳(扭)巷的忽而隆起、忽而起伏的地貌。《扬州好》词中有一首道:“扬州好,新旧二城遥。郎住连墙双脊庙,妾家三步两个桥。莫道路蹊跷。”说明扬州城内的桥数量之多。小秦淮河的十一座桥就是龙的各个关节,紧密相连,联通两岸。北水关桥北连北城河,南见冶春茶社,是城区第一座汉白玉栏杆的桥;民国年间,扬州有一首儿歌唱道:“扬州城呀十三门,四水关来六吊桥”,其中两座吊桥,就是大东门桥和小东门桥。大东门桥是小秦淮河众多桥中最为平直坦荡的桥梁,大东门边店铺林立,沈复当年也携爱侣芸娘寓居于此。务本桥为当年安徽盐商集资而建,务本堂里至今还保存着徽商抱团取暖的历史记忆;萃园桥市井气息最为浓厚;小虹桥桥型纤细,桥边热闹非凡;新桥文化气息最浓,也曰图书馆桥,因其拥有扬州最早的公共图书馆;河溪公园旁边有座公园桥,桥两岸建筑多姿多彩,迸发出传统与现代碰撞的火花;小东门桥记录史可法抗清城破的故事;如意桥东为埂子街,桥西为南城根,大舞台居中而设,为那个时期扬州人的文化娱乐中心;最后到了小秦淮河最后一道桥——龙头关,既是小秦淮河流回运河的关口,也是古时人们贸易往来的集散点。这十一座桥各有特点,彰显其独特的价值,展现其独特的风貌,将扬州人的生活与小秦淮河紧密串联起来,美不胜收。小秦淮河桥与桥之间最短的距离不到百米,河道不宽,人们分别走在桥西和桥东,如同擦肩,呼喊一声,便可交流。每当夕阳西下,不时传来大人呼喊在外玩耍的孩童回家吃饭,一时间孩童们纷纷欢蹦乱跳地从桥上穿梭而过。两岸文化厚重绵长明嘉靖三十五年(),埂子街成为了金粉之地。商铺星罗棋布,待到福运门开通,商业日渐萧条,纷纷建起国民学校和国学专科学校,文化气息日益浓郁。小秦淮河两岸,散落着一处又一处物质文化遗产,有桥梁、寺庙、园林、书院,其中文化意味最浓厚、影响最为深远的便是位于北柳巷的正谊书院。清人李斗在《扬州画舫录》第九卷中记载:“北柳巷在南柳巷之北,有董子祠。先为正谊书院,明正德间改正谊祠,祀汉丞相董仲舒。”正谊堂取正谊明道之意,“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诠释了儒家“治国齐家平天下”的道理。小秦淮河两岸,集聚着一批又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传统评话、传统弹词、传统清曲、传统“扬州三把刀”等。早年,教场说书繁盛不衰,康重华的《三国》,王少堂的《水浒》,在老扬州家喻户晓。当代文豪老舍听了王少堂的《水浒》,曾发表了一篇《听曲感言》:“一抬手,一扬眉,都紧密配合着他口中所说的,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使人听了他的叙述,马上就看到了形象。”无论是康重华的“满台风雷吼,全凭一张口”,还是王少堂的“书到知羞处,才知艺不高”,都展现着扬州评话的独特魅力。小秦淮河两岸寓居着一代又一代的文化名人,康熙盛世时期的扬州有“海内名士,半在淮扬”之说,画工云集,多达余人,扬州八怪之首的石涛也曾居于此。石涛早年在京城求取仕途,终不得意,于是便还俗来到扬州卖画,住在大涤草堂。石涛晚年的朋友李驎《大涤子传》详细地描绘了石涛在扬州居住的大涤草堂的位置和由来。文中写道:“(石涛)南还,栖息于扬之大东门外,临水结屋数椽,自题曰大涤堂,而大涤子之号因此称焉。”而今,在大涤草堂遗址上游览,重读石涛大师画作时,眼前似能浮现出石涛大师在大涤草堂里“终日劳劳手不停”的情景。扬州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堂前无字画,不是旧人家”,人们对书画作品的追求,催生了书画市场的繁盛,也推动了扬州装裱业的发展。明末清初,扬州装裱逐步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与苏派、京派并称,尤以“善仿古装池,擅长揭裱画”闻名于世。一代著名裱画师叶御夫,家住北柳巷。他擅长裱治破绢本,得“良熟纸法”,《扬州画舫录》称:“旧画绢地虽极损至千百片,一入其手,遂为完物。然性孤直,慎结纳,不以轻许人。”嗣后的扬州装裱师,也与叶御夫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逐渐形成扬派装裱的特色,善裱旧、做旧,沿袭古雅之法,能使古旧破损之画恢复原貌,仿制与真品无二,堪称绝技。小秦淮河两岸哺育出一辈又一辈的大国工匠。明清时期,扬州工名闻天下,有玉雕、漆艺、刺绣、剪纸、制花,多数匠工居住在小秦淮河沿岸的一巷至十巷里,或于两岸开设店铺和作坊。扬州人爱美,制作香粉也胜于他处,明代的戴春林香粉铺和清代的谢馥春香粉铺都开于小秦淮河畔,扬州香粉天然生态、精致典雅,具有鲜明的人文特征,给人以清新的东方美感。扬州人非常熟悉的剪纸大师张永寿,人称“张三麻子”,曾以独步一时的风格魅力在中国剪纸艺术史上留下久远的影响。张永寿曾在小秦淮河畔多子街上开设了一处剪纸门店,并写了一首宝塔诗用于剪纸包装:“张三麻,剪花样,百色皆像,名扬全市上,人称剪花巧匠,名誉不是一日创,各界妇女看了欢畅,如果需要什么新花样,就请来到扬州多子街上。”可见,小秦淮河两岸确是人才辈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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