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清水塘22号杨开慧家,从苏联回来的青年刘少奇,在那里见到了毛泽东,同时也见到何宝珍。当时何宝珍是衡阳第三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和学运组织者,因反对军阀被开除,暂居于毛泽东和杨开慧的家里。

在杨开慧的介绍下,刘少奇与何宝珍相识。

之后,刘少奇到安源工作。

第二年,何宝珍也到安源,担任路矿第三子弟学校的老师。

在那里,刘少奇和何宝珍接触较多,彼此爱慕,产生爱情。

半年后,两人在安源大罢工胜利的欢呼声里正式结婚。

年,何宝珍在武汉生下一个女儿,她就是刘爱琴。

生于乱世,注定命中颠沛流离。

刘爱琴出生不久,就发生了可怕的恐怖局势,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刘少奇和何宝珍作为革命领导人,情况非常危险,只好转入地下进行革命工作。

为此,刚出生几个月的刘爱琴只得托付给武汉本地的一对工人夫妇进行照顾抚养。

可是,这一别,却是刘爱琴和母亲何宝珍的永别,和父亲刘少奇的别离,也更是长达十一年之久。

年,中华海员党团书记廖承志被捕,何宝珍四处奔走,全力营救。一日,被便衣特务跟踪包围,最后被捕,关进了上海龙华监狱。

后来,何宝珍又被押送到南京宪兵司令部,接受残酷的审讯,但是何宝珍始终不屈不挠,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敌人无奈,判其15年徒刑,关进了南京模范监狱。

但是,后来因为一名互济会会员的叛变揭发,何宝珍身份暴露。

敌人开始严刑逼供,但是何宝珍宁死不屈,敌人一怒之下,给她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自己选。何宝珍的回答很干脆:

“口供,没有;要命,请吧。”

于是,在雨花台,何宝珍被杀害。

那年,何宝珍32岁。

对于刘爱琴而言,生母的形象和事迹,多是从孟帅奇妈妈等人口中得知。

都说没妈的孩子苦,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刘爱琴的童年过得更是十分凄苦。

原本父母托付的工人夫妇对待刘爱琴非常好,可是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不幸的阴影降到了这个家庭。因为社会动荡不安,先是养父失去了工作,接着又是养母频繁生病。原本失业已经没有收入,再加上生病看病,经济上捉襟见肘,很快就让这个贫穷之家雪上加霜无法维系了。

一家人的经济情况崩溃到了零点,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活命,养父母只好把小小年纪的刘爱琴卖到一个人力车夫家里去做童养媳。旧时代的童养媳,是穷人为了活命的一种出路,无非是为了一口饭。

一分钱能逼死英雄汉,同样一口饭也能逼死穷人。

可是,这一家对待刘爱琴的情形,可不如在养父母家里了。

在做童养媳的日子里,婆婆把她当做买来的奴隶使唤。她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很多苦活累活,甚至还要不断遭受打骂。在回忆此一段日子的时候,刘爱琴说:

“我一下子掉进了苦海里!”

然而祸不单行的是,来到这家不久,婆婆生的儿子(即当时做童养媳的刘爱琴的“丈夫”),在一岁多的时候,不幸患天花死了。

婆婆悲愤异常,认为刘爱琴是个克星,克死了她的儿子,对她心怀恨意。

从此之后,刘爱琴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天都要毒打,以泄心中的丧子之痛。更要命的是,除了毒打之外,她还要变着花样惩罚刘爱琴,比如让她在冬日的寒风中罚跪,而且一跪就是很长时间,腿脚都被冻破冻伤。

皮肉的受伤还不算,有一次还差点要了命。那天,她在去井边打水的时候,瘦弱的刘爱琴因为冻饿而晕倒,跌进了水井里。幸好有人路过,见此一幕,忙把刘爱琴给救了上来。

可是,小小年纪的她,已经不堪忍受这种生活的折磨。一开始她每天都是在盼望养父母把她接回去,可是她没有等来。最后,她甚至产生了绝望的念头,自己掐自己的脖子,想以此轻生。

四年左右的时间,在可怕的噩梦中,终于过去了。

一日,她日思夜想的养母终于出现了,还带了一个年轻人。

一见面,刘爱琴就抱着养母大哭。

养母说:“莫哭孩子,我接你走。”

那个恶婆婆听说后,立即阻拦,不让走。

养母身边的年轻人就给恶婆婆了一些钱,她才放行。

因为遭受苦难太重,刘爱琴还担心养母会把她卖到别处去。

养母只好实情告知,说自己只是她的奶妈,这一次要把她送到亲生爸爸那里去。

接着,刘爱琴被送到了八路军武汉办事处。

在那里,她见到了夏之栩妈妈。

夏之栩妈妈告诉刘爱琴她的爸爸在延安,她的母亲已经为了革命事业而牺牲了。

不久,办事处的同志就坐火车把刘爱琴送到了西安。

在西安住了二十多天,在那里,她得到了熊天荆妈妈的细心照顾,身体上的伤也全部好了。

接着,刘爱琴就和其他几个革命子女,一起被送去了延安。

刘爱琴在回忆此事的时候,说那个日子,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年5月底6月初。

从出生,到现在,整整11年,她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这种经历,在革命年代,原本正常,但是对于一个小孩而言,还是有着特殊的心理落差。

另外,她到延安那日,刚好爸爸刘少奇因忙工作又不在。

她只能等,那种等,有一种失落伴随着焦灼。

不过,这次她没有失望,因为没有多久,就有人告诉她,她父亲来了。

她一听,很激动,忙跑出去。

刘少奇见有孩子朝她跑来,便猜想是自己的女儿,便也快步跑了过去。

可是,跑到跟前,四目相对的时候,刘爱琴却不说话了。

刘爱琴回忆说:

“(当时)旁边有个男的说,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可是)我没叫爸爸,不习惯。”

刘少奇便和蔼地忙拉住她的手,又搂住她,和气地问几岁了。

她十分紧张,憋了好半天,才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大家都笑了。原本,大人们的笑毫无恶意。

但是年幼便遭受磨难的刘爱琴却委屈坏了,一下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刘少奇一看女儿哭,便十分心疼,忙安慰说:

“你吃苦了,爸爸知道,回到家里来就好了······”

刘少奇的态度,让刘爱琴感到特别温暖,心里有一股暖流涌动,对未来也不恐惧了,感到十分踏实,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刘少奇很喜欢这个女儿,所以给她取了一个乳名,叫“爱儿”。

接着,刘少奇见刘爱琴已经十一岁多了,该到学校接受教育了。

便觉得上学叫乳名不行,还得有学名,便又给她取了学名:爱琴。

有了自己的名字,还能上学,刘爱琴特别激动和高兴。因为,之前她根本没机会去上学。

那时候,在延安河边宝塔山下上学,因为革命条件比较艰苦,学生用的本子全都是自己解决。刘爱琴不会做,刘少奇便亲手教她做本子,把纸裁成一张一张的,然后再用针线缝起来。

除了能够上学,她还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当时,不仅有了爸爸,而且还有了哥哥允斌。

可是这种生活仅仅过了一年多,就又发生了变化。

年8月底,因为工作需要,刘少奇要去中原局。

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刘少奇经过思考,决定让两个孩子在上学的年纪继续去接受良好的教育,好将来为国出力,于是他打算把两个孩子送到苏联去学习。

恰好,当时周恩来因为胳膊有伤,要到苏联治疗,刘爱琴和刘允斌就被周恩来带到了苏联。

不过,刘爱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与父亲作别,竟会长达10年。

直到年6月,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刘少奇访苏55天,这一次刘爱琴才在十年之后又见到了亲爱的父亲。

不过,那时走的刘爱琴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而此时的刘爱琴却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十年风云,变化极多,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这些事情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刘爱琴恋爱结婚了。

那是年,刘爱琴通过努力学习,考进了莫斯科通讯专科学院经济系。正是在此求学期间,刘爱琴和学院无线电系的费尔南多相识相恋。费尔南多是西班牙共产党总书记伊巴露丽的外甥。

年,相恋两年的刘爱琴和费尔南多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当时,刘爱琴把此事告诉了哥哥刘允斌,但是遭到了哥哥的反对,原因是哥哥认为她以后还是要回国的。但是刘爱琴认为结了婚后,可以两个人一起回国。后来回想此事,刘爱琴说:

“那会儿思想非常单纯,从现在来看太简单了。”

等年刘少奇访苏的时候,父女久别重逢,都非常开心,感情也极好。

刘爱琴不敢告诉父亲自己结婚了,就想过一段再说。

可是,后来还是瞒不住了。因为刘爱琴在父亲刘少奇那里总是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然后刘少奇见不到女儿,就很着急,就派人去找她。结果事情就瞒不住了,刘允斌只好告诉父亲妹妹已经结婚了。

结果,这事弄得有一点点不开心。不久,刘少奇回国,就把刘爱琴带回了国。

就此事,刘爱琴后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

“父亲的事业太艰苦了······不怨我父亲,怨我自己考虑不周······”

回国后,刘爱琴见到了王光美妈妈。

但是在头一回见面的时候,因为年龄相差不大,王光美比刘爱琴只大六岁。此外,也因为生疏,这个生疏包括关系、年龄、异国经历等因素。所以,刘爱琴并没有对王光美妈妈主动打招呼。

王光美也没有计较,积极主动与刘爱琴打招呼,对她很友好热情。

因为,刘爱琴对中国生活不熟悉,王光美就帮她买鞋子、衣服,还教她日常的生活习惯,包括吃饭、睡觉、洗澡等。

不过有一件事,刘爱琴记忆深刻,让父亲很生气。

那就是在苏联,如果出现这种母女关系,一般都互称名字。

因此,刘爱琴一直不对王光美叫妈。

但是在中国的传统伦理道德之下,是不可以的,家中是有尊长秩序的,是母亲就是母亲,不能直呼其名的。

刘少奇就对她说:“你不能这么做。”

王光美劝说:“没关系,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不过她们的关系发生巨大转变,则是在70年代末期。

经历过十年的苦难之后,父亲走了。

但是,在十年中发生了很多事,用刘爱琴的原话是:

“在······中,我看到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在我父亲遭受迫害、打击的时候,光美妈妈丝毫没有动摇过、背叛过我父亲,她对我父亲是那么忠贞,光美妈妈蹲了12年监狱啊······”

这事对刘爱琴触动极大,所以在年初,王光美出狱后给刘爱琴写信说又有了家,希望她有时间回来看看。

刘爱琴心里特别感动和温暖,失去了父亲,但是光美妈妈还在,家也就还在。

刘爱琴就立即赶了回来,这一次,一见面,她张口就叫王光美:妈妈。

这是她第一次喊王光美:妈妈。

接着,刘爱琴给光美妈妈倾诉衷肠,对自己过去的不懂事真诚道歉。

从此以后,刘爱琴有时间就去看王光美妈妈。如果没有时间,就打电话嘘寒问暖。刘爱琴说虽然她们是母女关系,但是感情却亲如姐妹,无话不谈。

在王光美80岁的时候,是刘爱琴亲自召集全家人,给妈妈过生日(以前因受刘少奇影响,她从不过生日,但刘爱琴觉得80岁意义重大,一定要过)。不过因为王光美的生日是9月26日,而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相距很近,所以刘爱琴对妈妈说:咱们不叫过80大寿,而叫一家人中秋节大团圆。

一大家人二十几口都很开心,其乐融融。

六年后,王光美去世。

刘爱琴在对父母的无尽回忆中,安度着自己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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