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物语去延安

□沈志权

旅游中巴在水泥路上行驶着，车窗两边满眼翠绿苍郁，山上是灌木，地里是庄稼，若不是偶尔闪过一两个废弃的窑洞和沟壑处一些裸露的黄泥断层，还以为汽车是行驶在江南的丘陵地带，而不是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

黄土高原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这是我们去延安路上的第一感觉。

坐在车上看公路两边，这里的房子大多是水泥砖头结构，有几处村落的建筑还红瓦白墙，颇有点西欧风格，人们的穿着也还时髦，连老婆婆也穿着花花绿绿的婆婆衫。要说与江南不同的话，那就是村落比较小，人们喜欢捧着饭碗三、五成群地蹲在墙边或门前吃饭、聊天，而不是坐着。路边的庄稼均为旱地作物，大多为玉米，间或也可看到大豆、高粱什么的。导游告诉我们，要是看到了水稻，那就到了南泥湾了。

航拍南泥湾风光。

一听到南泥湾，大家都感到十分亲切和崇敬。亲切是因为那首熟悉的《南泥湾》歌曲，崇敬的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南泥湾精神。年10月，毛泽东率红一方面军到达陕北后，这个贫瘠的地方猛然多出这许多人，粮食成了第一大问题，当时红15军团首长徐海东慷慨解囊，把自己三分之二的家当——五千大洋，借给了毛泽东，解了燃眉之急。后来国共合作联合抗日，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列入国军序列，军需自然也由国家供给了。但到了抗日战争相持阶段，蒋介石对陕甘宁边区实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陷入极度困境，将士们没有衣穿，没有粮吃、冬天没有被盖……在这严峻的关头，党中央、毛主席及时提出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总方针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动员广大军民开展大生产运动。年春，王震奉命率八路军三五九旅开进南泥湾，风餐露宿，开荒种地。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实现了边区生产自给，南泥湾也成了“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陕北好江南。南泥湾拓荒种粮的成功，保证了红军的军需供给，使党中央在延安牢牢站稳了脚跟。

前方出现了水稻田，南泥湾到了。我们的行程中没有南泥湾这个点，所以没有停车。我们只能坐在行驶的车中，浏览观光南泥湾。如今的南泥湾，到处是庄稼，但没有看到遍地的牛羊，不免有点惆怅。小时候唱《南泥湾》，唱到“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两句歌词时，眼前就会浮现出碧绿的庄稼地里有牛羊点缀，犹如碧空中繁星点点，那画面真是太美了。可现在仔细想来，应该眼前的南泥湾的情景才是真实的，而歌词中的这两句情景，想必是贺敬之老师运用了极度的夸张手法。试想，既然到处是庄稼，又怎么可能遍地是牛羊呢，难不成庄稼种来是给牛羊吃的？

延安宝塔山夜景。

到达延安，已是华灯初上，宝塔山上的宝塔在灯光的照耀下，玲珑透剔，神光熠熠，给夜幕下的延安增添了许多神秘感。自古以来，延安以其“三秦锁钥，五路襟喉”的特殊战略地位为兵家所必争，《周易》记载的商高宗武丁讨伐的鬼方、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流亡的白狄，据考证均在延安一带，吴起、蒙恬、范仲淹等许多历史名将亦曾在此大展文韬武略，上演过一幕幕金戈铁马的悲壮史剧。年，红军长征落脚于此，掀开了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斗争史，把延安推向了无与伦比的地位。

到宾馆放下行李，我们几个就急急去寻找宝塔山下的延河。在我们的记忆中——这记忆当然是从图片中来的，延河水清澈明丽，宝塔倒映水中，河边草地上，牛羊悠闲地吃着青草，头裹羊肚手帕的陕北老农甩动响鞭唱着信天游，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卷。我们几次问道，好不容易来到延河边，如今的延河，两岸被坚硬的水泥路包裹着，河床里有三、五人在捣鼓什么，但肯定不是在抓鱼，因为河水已不多。

延安市，中国抗日军政大学旧址。

第二天一早，我们朝拜了王家坪、杨家岭、枣园等圣地，瞻仰了中共中央、中共中央书记处、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八路军司令部等旧址。遥想当年，就在这些低矮的房子里和黄土坡上的窑洞中，藏龙卧虎，汇聚着中国共产党的精英，他们文韬武略，怀抱荆山之玉，手握灵蛇之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摇撼着旧中国的腐根，描绘着新中国的蓝图，该是何等气象！在这里，毛泽东写下了《矛盾论》《实践论》《论持久战》《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等50余篇雄文，奠定了毛泽东思想的理论基础；在这里，中国共产党召开了其发展史上空前团结的“七大”，确立了毛泽东思想为党的指导是想。从此，中国共产党由弱变强，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了蒋家王朝，解放了全中国。

从年到年十三年间，作为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整风运动、大生产运动、中共七大等一系列影响和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同样在这片黄土高坡上，也发生过许多逸闻趣事：在这里，毛泽东身着打补丁的衣服，自信自如地回答外国记者问，洒脱风流无人能出其右；有人送毛泽东一套有弹簧的沙发，这在当时是稀罕物，毛泽东舍不得自己用，送给朱德作为其50岁寿诞的大礼，体现了革命领袖之间的深厚情谊；年过半百的朱老总喜欢与青年小伙子一起玩牌下棋打篮球，被年轻人拥戴为“青年领袖”；满腹经纶的周恩来，在大生产运动中学织布，成为当时的纺织能手；同样在这里，23岁的胡耀邦当上了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有人说他这么年轻当副部长不行，毛泽东说副部长不行就当正部长吧，于是胡耀邦23岁就直接担任了部长职务……中国共产党人在延安的故事，就如黄土高坡上像小红灯笼挂满枝头的大红枣，数也数不清。

宝塔山与延安城市风光。

延安，这方神奇而古老的土地，以其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中国共产党人，又用漫山的狗头枣养育了他们。有了延安，才有了中国共产党的坚强后方，才能支撑着中国革命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图片选自CFP）

作者简介：沈志权，教授，发表或出版小说、散文、文论、专著余万字，现居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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