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克雍俊
我军接收的第一架起义飞机，是汪精卫伪政府的专机——“建国号”。这架飞机的起义时间，是在年8月20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由“汪伪”空军飞行机组成员驾驶，从扬州机场起飞径直飞向延安，成为八路军的第一架飞机，因而具有重大历史和政治意义。
舍弃家园建机场，雄鹰直击东洋寇
在扬州北郊蜀岗之下，翠岗中学马路对面，有一片空旷的地带。关于这块空地背后的故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里原先是清代扬州驻军演武练兵的大教场。民国后，大教场荒废。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夕，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这里修建起一座军用机场。淞沪抗战暴发后，我国战机从这座机场腾空而起，飞向上海战场，将炸弹投向入侵的日寇。
“建国号”专机扬州起义起飞处旧址——今蜀冈西峰生态公园
当时机场上只停飞机，飞行员都住在扬州城里繁华地段新盛街的绿杨旅社，由机场拉过来一根电话线，进行联系沟通。当时的交通工具就是黄包车，这些黄包车夫都是县政府从全城黄包车夫中挑选出来的，个个年轻力壮，拉车如飞。六七华里的路程，他们抄小道一般20分钟就可到达。
平时黄包车全部一字形停在新盛街两旁，车夫伙食，县政府安排由新盛街西首的桃花宫供应。一有警报，飞行员坐上黄包车直奔飞机场。
停在扬州机场上的飞机
扬州沦陷后，这里又成为日军的飞机场，之后转给汪伪政权作为航校基地。
江南新四军搭线 秘密商定起义事
年初，抗日战争进入大反攻阶段。当时，周致和担任南京伪航空署少校飞行教官，少尉飞行员黄哲夫是他学生，这两人是汪伪飞机起义的关键人物。他们经过商定，决心驾机起义到延安去！黄哲夫去寻找共产党，周致和则继续呆在空军航校暗地联络志同道合者。
在当地游击队帮助下，黄哲夫很快见到了当时苏浙军区司令员粟裕等人，经过粟裕汇报，中央回电：“待机而动，配合反攻。”粟裕介绍了延安的情况，并表示那边有机场可以降落。随后，粟裕还安排了南京和扬州的地下联络人员接洽，黄哲夫激动万分。
晚年黄哲夫讲述驾机起义故事
很快，黄哲夫争取到了新来的机场主任、汪伪空军少将白景丰。７月底的一天，黄哲夫在南京珠江路的珠江旅社二楼租了一个小房间。周致和、白景丰、吉翔等等人都来了。黄哲夫先将粟司令员的指示和中共中央的复电都作了传达，然后大家一起讨论了飞延安的计划和航线，并议定了起义地点在扬州机场，南京机场作为备选。这主要是考虑到扬州机场管理控制松弛，不易被发觉，而白景丰又是机场的“一号”负责人，可以作为内应。
在整个起义计划中，周致和负责将飞机搞到手，并担任正驾驶；黄哲夫充当副驾驶、领航，并负责同共产党联系。
当年黄哲夫和周致和等人秘密接头的地点：南京珠江旅社
当时，汪伪政府有一个“国府专机班”，由3架日本赠送的立川“99”式双发单翼运输机：“建国号”“淮海号”“和平号”组成。这种机型航程远达一千多公里，但由于飞机平时都停在南京明故宫机场，且在日本人控制下，所以要想把飞机开出来，还需要懂日语的人去交涉。黄哲夫又推荐了会日语的少尉飞行员赵乃强。
当年8月中旬左右，周致和接到送伪湖北省主席叶蓬回武汉的任务，而他所乘的飞机就是专机之一的“建国号”。周致和把叶蓬送到武汉后，没回南京，而是直接飞扬州。并让黄哲夫给延安发电：“日内有机来延安，万勿误为敌机。”
要从扬州飞走，飞机必须在扬州加油、保养。而此时机场负责人白景丰正巧在南京开会，周致和就找到少尉飞行员管序东，请他帮忙换点黄金。随后，周致和又找到伪空军副总队长彭鹏，说要到上海做黄金生意需用飞机。当时汪伪飞行员很多人都在做生意，周致和等人就以捣腾黄金为借口，许诺赚到钱也给彭鹏一份，并拿来二两黄金送给了彭鹏，彭鹏心花怒放。飞机的加油、保养也不成问题了。
“建国号”为立川“99”式双发单翼运输机
８月19日晚，黄哲夫等人在
碰头，最后敲定起义的计划细节……
飞机从扬州起飞 目标：陕北延安
年８月20日上午，南京的汪伪空军正在举行例行的周一“总理纪念周”仪式。而此刻，扬州机场上，汪伪政府的专机“建国号”，正马达轰鸣，急切地昂首欲飞。
周致和、管序东、赵乃强相继来到飞机旁。周致和对机场地勤人员说：“到上海去，一两天就回来。”周致和担心延安机场没有地勤和飞机技师，还特地从机场拉上了两名机械师。
按照计划，黄哲夫次日一大早便来到机场，悄悄潜伏在起飞线跑道边。当飞机滑行至起飞线减速掉头对准风向时，黄哲夫一跃而出，迎着飞机跑去，机上的人迅速打开舱门，把他拉上飞机。黄哲夫坐在副驾驶位置，与周致和交换了一下眼色，坚定地说：“赶快起飞！”顿时，“建国号”呼啸着急速滑行，腾空而起，直插云天，展翅北飞。
从扬州飞往延安，是一条陌生又充满危险的特殊航程。这条航线穿过好几个省区，地面上有几处日军和国民党的机场空域，若被发现便会遭到拦截。所幸当时天空多云，有了天然的空中保护伞，飞机平安飞行没有被发现。
“建国号”起义飞机飞行路线示意图
然而，虽然事先做好了航行计划，但空中的风速、风向都不知道，只能靠磁罗盘保持航向。飞机临近黄河时，云开雾散，大地一片清晰。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已经偏离了原航线，赶紧修正，改为按地标为主飞行。这时，飞机已经飞行4个多小时了，还没有找到延安的地标建筑——宝塔山。
随着油料的逐渐减少，人们心情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建国号”像一只孤雁，在天空中苦苦寻找着它追寻的目标……突然间，机翼下闪现出鳞光般的河水。查看航图，那是洛河，顿时大家激动起来，调整航线让飞机沿着洛河直飞，很快就到了洛川。再往北飞，终于远远地看见了矗立在山上的延安宝塔，像是在向他们招手。大家顿时笑逐颜开，大声喊起来：“到延安了！”
延安地区，群山起伏。此时，飞机已经飞行了6个小时，油料快用完了，众人又着急起来。飞机再次爬升，大家屏住呼吸，透过机窗朝机下认真寻找……忽然间，在右机翼下方的河边出现了一条土黄色的机场跑道。飞机急速转弯，下降高度，稳稳地着陆。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已是8月20日下午２时许。
“建国号”在延安降落
当“建国号”在延安上空盘旋时，延安的人们都抬头仰望这个“不速之客”。黄哲夫等人打开舱门，走下飞机，在机场等待的战士们也迎了上去，欢迎他们的到来。年8月20日当天，毛泽东主席为这次起义所拟的两份亲笔电文。其中一份写道：
“华中局：（一）飞机一架从扬州起飞今午飞抵延安；（二）延安机场可容二十架飞机。此外，太行之辽县城西及五台之灵邱城东二十公里各有一可用之机场。”
这两份电报都是安排起义飞机的降落事宜，反映出毛泽东主席对这次起义行动的高度重视。周致和、黄哲夫等人飞抵延安后，八路军总司令部特地宴请了他们。朱老总说：“我们也要搞空军，但是人才太少了，你们来得正好。”这些话让大伙特别受鼓舞。
毛泽东主席为“建国号”起义亲拟的电文
本文后记：
“建国号”飞机起义之后的故事：１９４５年８月至９月间，当时没能坐上“建国号”飞机到延安的起义人员：吉翔、白景丰、何健生、陈静山和秦传家等，暗中组织机场的地勤人员和起义人员家眷，分别从南京和扬州出发投奔解放区。一路之上，说不尽的艰难险阻。这些起义人员携家带口，当时最小的孩子才几岁大，无法走路，是用扁担挑着“箩筐”，两头各装一个小孩前行，先后通过日寇和国民党军队的封锁线，终于辗转来到淮阴新四军根据地，走上了革命道路。
这批起义人员陆续来到东北，组建八路军第一所航空学校——老东北航校，成为新中国航校的元老级人物。其中，当时扬州“汪伪”机场的少将主任白景丰，担任了老东北航校的副校长。为新中国培养了大批优秀的飞行员。他们是人民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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