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七雅”“七俗”。然而生活的意趣本不在雅俗,而在心境与情致。宋人吴自牧在《梦梁录》中写道:“焚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适累家。”虽然有些自嘲之意,不过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出茶不仅是日常的一饮一食,更是文人情致与心志的寄托。也许,正是茶沟通了我们琐碎的生活与心中的清明之境吧。
《登成都楼诗》(节选)
[西晋]张载
借问扬子舍,想见长卿庐。
程卓累千金,骄侈拟王候。
门有连骑客,翠带腰吴钩。
鼎食随时进,百和妙且殊。
披林采秋橘,临江钓春鱼。
黑子过龙醢,果馔逾蟹蝑。
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
人生苟安乐,兹土聊可娱。
■西晋张载所作的《登成都楼诗》是最早以茶入诗的篇章。因有“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的名句被陆羽在《茶经》中引用。
七碗茶歌
[唐代]卢同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七碗茶歌》选自《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是中国茶史中最为脍炙人口的诗作,传唱至今。这曲《茶歌》留下了“卢同爱茶”的美名。唐宋之后,“卢同的七碗茶”也成了文人骚客在品茗时最常引用的典故。
六羡歌
[唐]陆羽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陆羽一生嗜茶,精于茶道,著有中国第一部茶专著《茶经》。这首著名的《六羡歌》写的就是他不羡美酒,不羡佳酿,不羡高官权位,不羡富贵荣华,而只羡适合烹茶的故乡之水,可谓是陆羽一生的写照。双井茶
[唐]欧阳修
西江水清江石老,石上生茶如凤爪。
穷腊不寒春气早,双井芽生先百草。
白毛囊以红碧纱,十斤茶养一两芽。
长安富贵五侯家,一啜犹须三月夸。
宝云日注非不精,争新弃旧世人情。
岂知君子有常德,至宝不随时变易。
君不见建溪龙凤团,不改旧时香味色。
■欧阳修爱茶,曾作《大明水记》专论饮茶之水。他也是品茶高手,在《归田录》里赞誉双井茶:“自景佑以后,洪州双井白芽渐盛,近岁制作尤精,囊以红纱,不过一、二两,以常茶十数斤养之,用辟暑湿之气,其品远出日注上,遂为草茶第一。”此诗亦是欧阳修为双井茶所做,双井茶得此文豪喜爱,从而名震京师。
一七令·茶
[唐]元稹
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独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此诗是元稹为茶所作的宝塔诗,由一字到七字,读起来饶有趣味。全诗从茶本身写起,又写到茶的功用及为人所爱的原因,排列奇巧,朗朗上口。谢李六郎中寄新蜀茶
[唐]白居易
故情周匝向交亲,新茗分张及病身。
红纸一封书后信,绿芽十片火前春。
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麴尘。
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
■白居易嗜茶,而且独爱蜀茶。传闻白居易曾为喝蜀茶以诗文换茶,可见其爱茶之心。他的好友也因此常常给他遥寄蜀茶。白居易写过无数“茶”诗,其中许多都是答谢友人赠茶之情。
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
[唐]李白
常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
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
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
丛老卷绿叶,枝枝相接连。
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
举世未见之,其名定谁传。
宗英乃禅伯,投赠有佳篇。
清镜烛无盐,顾惭西子妍。
朝坐有馀兴,长吟播诸天。
■李白自号“酒中仙”,他的诗作中咏酒诗占一半多,颂茶的诗只有一首,而这首诗赞颂的正是峡州仙人掌茶。唐玄宗天宝十一年,李白有一位远在三峡玉泉寺为僧的族侄李英(法名中孚),将玉泉寺出产的仙人掌茶带到金陵栖霞寺给他品尝,李白饮后诗兴勃发,挥毫写下此诗,并附诗序:“……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者,所以能返童振枯,扶人寿也。余游金陵,见宗僧中孚示余数十片,拳然重叠,其状如掌,号为仙人掌茶。”此诗是最早以名茶茶类入诗的诗篇。
记梦回文二首(并叙)[宋]苏轼
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雪始晴,梦人以雪水烹小团茶,使美人歌以饮。
余梦中为作回文诗,觉而记其一句云乱点余花唾碧衫,意用飞燕唾花故事也,乃续之为二绝句云。
酡颜玉碗捧纤纤,乱点余花唾碧衫。歌咽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
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红焙浅瓯新活火,龙团小碾斗晴窗。
■苏轼偶发一梦,梦中有人以雪烹茶,伊人和歌相伴,醒来后续作回文诗两首,细写茶事。可见宋朝时饮茶已经是文人生活中的常事,而以茶入词也留下了不少佳作。
满庭芳·茶
[宋]黄庭坚
北苑春风,方圭圆璧,万里名动京关。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尊俎风流战胜,降春睡、开拓愁边。纤纤捧,研膏浅乳,金缕鹧鸪斑。
相如,虽病渴,一觞一咏,宾有群贤。为扶起灯前,醉玉颓山。搜搅胸中万卷,还倾动、三峡词源。归来晚,文君未寐,相对小窗前。
■黄庭坚曾被宰相富弼讥讽“将谓黄某如何?原来只是分宁一茶客。”也从侧面反映出黄庭坚确实是一位爱茶之人。宋词之中以黄的“茶诗茶词”为首,后世评价甚至高于苏轼。他的茶词也在后世关于“茶”的研究上影响深远。
闵老子茶
[明]张岱
周墨农向余道闵汶水茶不置口。戊寅九月至留都,抵岸,即访闵汶水于桃叶渡。日晡,汶水他出,迟其归,乃婆娑一老。方叙话,遽起曰:"杖忘某所。"又去。余曰:"今日岂可空去?"迟之又久,汶水返,更定矣。睨余:"客尚在耶!客在奚为者?"余曰:"慕汶老久,今日不畅饮汶老茶,决不去。"
汶水喜,自起当炉。茶旋煮,速如风雨。导至一室,明窗净儿,荆溪壶、成宣窑磁瓯十余种,皆精绝。灯下视茶色,与磁瓯无别,而香气逼人,余叫绝。余问汶水曰:"此茶何产?"汶水曰:"阆苑茶也。"余再啜之,曰:"莫绐余!是阆苑制法,而味不似。"汶水匿笑曰:"客知是何产?"余再啜之,曰:"何其似罗岕甚也?"汶水吐舌曰:"奇,奇!"余问:"水何水?"曰:"惠泉。"余又曰:"莫绐余!惠泉走千里,水劳而圭角不动,何也?"汶水曰:"不复敢隐。其取惠水,必淘井,静夜候新泉至,旋汲之。山石磊磊藉瓮底,舟非风则勿行,放水之生磊。即寻常惠水犹逊一头地,况他水耶!"又吐舌曰:"奇,奇!"言未毕,汶水去。少顷,持一壶满斟余曰:"客啜此。"余曰:"香扑烈,味甚浑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采。"汶水大笑曰:"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遂定交。
■张岱自谓“茶淫橘虐”,可见其对茶之痴,在《陶庵梦忆》一书中,对茶事、茶理、茶人有颇多记载。本文选自《陶庵梦忆》,记述了张岱与茶的一段往事。一日张岱慕名拜访一位煎茶高手闵汶水,汶水为试探张岱诚心故意考验,后来被张岱品茶的功力折服,二人结为好友。张岱不仅爱茶而且懂茶,品鉴辨茶的背后是整个茶文化的玄妙精深。
茶[清]袁枚
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求中泠、惠泉。人家中何能置驿而办?然天泉水、雪水,力能藏之。水新则味辣,陈则味甘。尝尽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顶所生、冲开白色者为第一。然入贡尚不能多,况民间乎?其次,莫如龙井。清明前者,号“莲心”,太觉味淡,以多用为妙;雨前最好,一旗一枪,绿如碧玉。收法须用小纸包,每包四两,放石灰坛中,过十日则换石灰,上用纸盖札住,否则气出而色味又变矣。烹时用武火,用穿心罐,一滚便泡,滚久则水味变矣。停滚再泡,则叶浮矣。一泡便饮,用盖掩之则味又变矣。此中消息,间不容发也。山西裴中丞尝谓人曰:“余昨日过随园,才吃一杯好茶。”呜呼!公山西人也,能为此言。而我见士大夫生长杭州,一入宦场便吃熬茶,其苦如药,其色如血。此不过肠肥脑满之人吃槟榔法也。俗矣!除吾乡龙井外,余以为可饮者,胪列于后。
■此篇选自袁枚《随园食单·茶酒单》。《随园食单》是清朝美食家袁枚一生四十年美食实践的著作,其中详细记述了中国十四世纪至十八世纪流行的种南北菜肴饭点,也介绍了当时的美酒名茶,是清代一部非常重要的中国饮食名著。《茶酒单》序中写道:“七碗生风,一杯忘世,非饮用六清不可。作《茶酒单》。”
题画[清]郑板桥
茅屋一间,新篁数竿,雪白纸窗,微浸绿色。此时独坐其中,一盏雨前茶,一方砚石,铺一张宣纸,画几笔折技花,朋友来至,风声竹响,愈喧愈静。
■清朝文人郑板桥七十三岁高寿,有人以为和他喜欢喝茶有关。郑板桥一生中也做过许多茶联、茶诗。如“白菜青盐粘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就将粗茶淡饭的清贫生活写得轻松有趣,这正是他的生活与人生观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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