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施故郡,圣地新颜。襟延水而独傲群山,控日月而视云动。宝塔明灯,心驰神往。俊才若云,高朋似星。虽千里之遥,莫不纷沓。凡宾所至,必躬逢胜饯,此延安好客之道也。
时维三月,序属仲春,延水清而群山翠,红绿相间,虽凉亦观者如潮,无不叹,纵江南亦不抵此圣地!
——题记
《梦里延安》第二集.mp:41来自秦女子之声点击音频,温暖聆听
第二章
班车途经黄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街道黑乎乎一片,啥也看不清楚。那时候到延安的长途班车必须在某个地方歇上一夜,地方自然不在县城,一定是司机早已选定的某个车马大店。出了县城不久,车子停在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
“下车,到地方了!赶紧吃完了睡觉!”迷迷瞪瞪中,司机大声将一车人喊醒。可能是坐得太久的缘故,屁股生疼,双腿麻木,一下车,两只脚就像踩在棉花上,站都站不住。冷得受不住,我赶紧把大衣往紧裹了裹。
“等了你这么久,咋现在才到?”
“路上水箱开锅了,耽搁了一会。”
一个操着陕北话的婆姨一边略带责怨地与司机拉着话,一边把我们像赶羊一样朝几孔窑洞里边撵,又热情地拍去司机身上的尘土,两人一起进了另一间屋子。我旁边一位看来是常坐这一趟车的,见怪不怪地调侃道:“这个浑汉子又把咱拉到这啦,自己找相好的去了,好吃好喝好耍,还有外快。”和他相跟的另一个一脸坏笑道:“咋的,你是不是也想串门子了?”一听到这,两人嘿嘿地笑出了声。当时十几岁的我啥也解不下。直到后来在延安工作时,同事张君告诉我陕北的“串门子”和我们关中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独自一人,一下子就是几百公里,一路上我始终不敢说话,只是似懂非懂地听着周遭的陕北话,听起来就像他们都感冒了一样。手里紧紧攥着大衣里边裤兜里的车票和钱。看着别人吃着一块钱的羊肉烩面片,我伸手捏了捏自己仅有的十六块五毛钱,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把手缩了回来。在店家鄙夷的眼神里我讨来一碗热面汤,把自己黄背包里的冷馒头掰开泡了进去,就像孙少平一样,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很快地吞咽起来。吃饭的时间很少。住宿的地方就是隔壁的几个窑洞,都是大通铺,没有现在的标间和单间,按人一晚五毛。我摸出一张五毛——其实也就只有那一张,心疼地递到店家手里边。按他指的方向,我进了一个窑洞,里边的地是土的,坑坑洼洼,一盏15瓦的灯泡,大家甚至彼此都看不清楚长啥样。一个土炕上摆着七八条脏兮兮的被子,幸好是天气冷,味道还不那么冲鼻子。炕虽然烧得很热,我依旧不敢脱了衣服睡,只能在别人挑剩的靠窗的地方侧着身子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其他旅客都沉睡过去,有的已经开始打起呼噜,我却睡意全无,两只眼就盯着那灯泡,脑子里全是小说里的场景……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双手还紧紧插在裤兜里,捂着自己的十六块钱。
“快点起来走了!”司机从那婆姨的屋子一出来,就喊着大伙上车。看着大家都上了车,司机还不忘拍了一下那婆姨,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上来。我当时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像是自己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三章
发动机轰鸣着,车子就像醉汉一样,上下左右摇摆着,铆足了劲攀爬在黄土高原间。也许是一晚上没有睡踏实的缘故吧,我竟然睡了一路。直到到了南泥湾的时候,司机一个刹车,将我一下子磕醒了。
“娃娃,你这是可哪去?”邻座的老头,在烟袋子里挖了一锅子,用发黄的大拇指摁了摁,点着,深吸一口,又吐了出来。我被呛得咳嗽了几声,他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不经意间问了我一句。“我,我去延安。”怯怯地我应了一声,就赶紧把头扭向窗外,似乎害怕别人看出我是一个逃学的。
窗外的南泥湾就是山沟沟里一块平地罢了,就连枯草也没有几根,更别说是陕北的好江南。我的心里多了一丝失落。
终于,我第一次来到了延安。“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心里念着贺敬之的《回延安》。
车到站后,车内一度混乱,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向下挤,被踩了脚的忍不住还骂上一句,有的甚至干脆从车窗爬了出去,赶紧爬上车顶找寻自己的货物。我是最后一个下的车,站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捏住鼻子闭上嘴,鼓劲憋气,只觉得嗡的一下,耳膜鼓了起来,外边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这时,旅客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女的扛不动装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大声喊来一个蹬三轮车的。那个年代,一些活泛的人已经开始下海经商了,从报纸上我得知她们被称作“倒爷”,就是所谓的二道贩子,我身边几个同学的父母就是干这个的,有的早就成了“万元户”,在学校里他们的身上可以嗅得出资本主义的小资情调,喇叭裤,花衬衫,高跟鞋,单放机里放着靡靡之音,有时故意还不带耳机。她们几个可能是从西安市康复路批发来一些服装鞋袜在延安摆摊吧。一路走来,我倒是觉得她们挣点钱很不容易。
我就是啃着冰冷的馒头,前往朝思暮想的宝塔山。那时候的延安不大,感觉就和我老家的县城差不多,只不过有河有桥,就像如今网上所说的那样,是个真正的“一线城市”。见到宝塔山,那时候我没有登上去,只站在延河桥头远远地看了几眼,一排排窑洞密密麻麻镶嵌在一个巨大的黄土山之上。
来到宝塔山脚下,那硕大的摩崖石刻还遗留有历代文人墨客的慨然之词,数范仲淹隶书的“嘉岭山”和“胸中自有数万甲兵”等题刻最为著名。
从课本上我多多少少知道,延安以前叫作肤施,是中华民族重要的发祥地,更是中国革命的落脚点和出发点,党中央和毛主席等老一辈革命家曾在这里生活战斗了十三个春秋,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延安精神。眼前的宝塔山就像一盏明灯,照亮着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在一块斑驳的、字迹已经不甚明晰的碑文简介上,我得知这座宝塔始建于唐代,高44米,共有九层,登上塔顶,延安老城区便可尽收眼底,滚滚延河从其脚下流淌经过。它不仅仅是延安作为历史名城的标志,更是中国革命圣地的象征。
眼睛从“高山仰止”四个大字上移开,我再次抬眼望宝塔,油然心生敬畏。
来源:延安日报
作者:党柏峰
编辑:吕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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