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之与朱佩君畅谈。朱佩君供图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千声万声呼唤你——母亲延安就在这里……”
《回延安》这首影响了几代人的朴实无华的诗歌伴我从少年一路走来。
《回延安》《南泥湾》《白毛女》《雷锋之歌》《放声歌唱》等作品的作者贺敬之先生,是我从小仰望的著名诗人。近些年,我竟与老人有许多的交集。作为晚辈,作为一名秦腔演员,我多次聆听他讲述有关民众剧团的那些往事。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日,我跟随周明老师去三里河公寓拜访贺敬之老人。贺老面带微笑地从书房走了出来,周老师给贺老介绍说:“她叫朱佩君,是我的陕西同乡,是个秦腔演员,曾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工作。”贺老立即说:“陕西省戏曲研究院我知道,前身是延安时期的民众剧团。好像杨兴也当过院长吧?还有黄俊耀、李瑞芳,好几个我都很熟悉啊。提起民众剧团我想起许多往事来,当时演《十二把镰刀》的男演员是史雷。”贺老的亲切随和让我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竟然主动接过话茬说:“对,对,就是史雷,我们省艺校的老校长。从民众剧团过来的还有被誉为‘火中凤凰’的马蓝鱼,还有在秦腔电影《火焰驹》里演云香的李应贞老师。”
回忆起当年延安时期的那些难忘的经历,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如数家珍般谈起了他的青年时代。
贺老说:“我们这一代人在延安找到了精神家园,找到了根。延安是故乡,延安是母亲。我们是在延安精神的培育下成长起来的。”是啊,贺敬之一生把自己的文学创作献给了人民大众,献给了党的文艺事业。他对延安怀有深厚的感情,所创作的许多作品也都与延安有解不开的情缘。
几年前,贺老得知我调到了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评论》杂志社工作时非常高兴。他说:“中国艺术研究院我很熟悉,《艺术评论》杂志我也看过,是一本学术期刊,能调过去很好啊,工作中能学习很多东西。”
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散文集《秦腔缘》,封面书名就是贺老的题字。怀着喜悦的心情,我去给他送书。贺老依然保持着诗人的儒雅和平和,接过小书,边翻阅边说:“《秦腔缘》,好,我也喜欢秦腔,也算是与秦腔有缘啊!”
他又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民众剧团演出的剧目:“那时候民众剧团的影响很大,之所以那么受群众欢迎,是因为题材都来源于生活,很接地气,鼓舞人心啊!”
贺老对延安,对民众剧团,对秦腔有着浓浓的情感。应我的请求,贺老在我准备的精美册页上题写了他那脍炙人口的经典名句:“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
这两年贺老深居简出,很少出门,但对文化艺术界的繁荣发展依然十分关心。
去年秋天,我有机会再次去木樨地北里看望贺敬之老人。贺老依然精神矍铄,思路清晰。我给老人家汇报了我的新编散文集《老旦》的内容和资料准备情况。老人家关切地问:“还用我题书名吗?我现在手抖怕写不好了。”我连忙说:“您的关怀已经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好好用功,争取写好。”贺老再次感叹他跟秦腔有很深的感情,我们这忘年交也算是秦腔缘啊!
再次聊起延安,贺老依旧兴致勃勃,也极为兴奋和动情。回忆起当年延安时期的那些难忘的经历和友人马健翎、柯仲平等,贺老眼睛里闪烁着如年轻人一般的光亮,如数家珍地谈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聊起了延安,聊起了民众剧团,聊起了秦腔……
“西安易俗社的戏不错。易俗社在当时名声很大,一些老演员唱得特别好,观众很喜欢。年,鲁迅受邀赴西安讲学期间,数次在易俗社剧场观看秦腔,并题赠‘古调独弹’匾额,这可是易俗社莫大的荣耀!那个剧场当时很红火,一到晚上,灯火通明。有一些资深的秦腔戏迷,因为买不起票所以每晚就靠在剧场外的大门旁听戏,跟着从剧场内传出的锣鼓点和板式一起哼唱,闭着眼睛摇着头,很投入很痴迷也很陶醉。”说到这段情景,贺老自己也哈哈大笑。他模仿着戏迷的样子,眯着眼睛,悠然自得,仿佛进入当年的情景之中。
老人家越谈越激动,动情地说:“秦腔艺术深入人心呐!”与我同行的周明老师说:“对,对,秦腔很富有感染力,我和阎纲、雷抒雁、何西来,都很喜欢秦腔。雷达也很喜欢秦腔。我们几个走上文艺的道路,也是由于小时候受到秦腔的影响。”贺老动情地说:“我对秦腔特别有感情,马蓝鱼的《游西湖》非常精彩,周明你都不一定看过。还有李瑞芳演的《杨贵妃》也很出彩。我还看过秦腔团演的《赵氏孤儿》,那个戏演得也非常好。”贺老沉思了一下,又说,“当年,民众剧团影响很大,我看过民众剧团好多戏,《血泪仇》感动了很多人啊!我对民众剧团是很崇拜的!”
“我上次听您讲过民众剧团演出的眉户小戏《大家喜欢》的事,您是不是当时也参与了这个《大家喜欢》的创作呢?”我大胆提问。贺老说:“我没有参加他们的工作,他们倒是参加了鲁艺这边的工作,《夫妻识字》鲁艺也排,因为当时史雷主演《十二把镰刀》很出名,那是马健翎创作于年前后的作品,生动活泼,充满浓郁热烈的生活气息和氛围,特别是演王二的史雷,表演非常出彩。这个戏演出后影响也是很大的。所以导演水华就提出要请他来鲁艺排演这个《夫妻识字》。水华是鲁艺戏剧系教员,他是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非要找一个史雷这样的接地气的演员来演,这很有意思。”贺老幽默的讲述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是导演水华吗?”“对,二‘史’统一。一个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一个是史雷民族的地方表演体系。两个体系合作的历史一刻。”我好奇地问:“这两个体系合作太新鲜了,会不会打架呢?”
他也笑了,说:“他俩的合作对这个剧的贡献是很大的。这件事给我留的印象很深。在排练《夫妻识字》时,史雷提出要增加两段唱词,就是后来的‘什么字放光明?学习,学习二字我认得清’‘识字牌牌好比银灯一盏,牌牌上的字啊我记心间’,这两段加得非常好!特别是‘什么字放光明?学习,学习二字我认得清’,每次演到这里,台下观众就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演员观众都用洪亮的声音齐声高唱,效果非常好!所以我就记住了这个史雷。虽然说我跟他没有具体的联系,但我是很敬重他的。”
沉思了一会儿,贺老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刚才问到《大家喜欢》,这个戏影响也很大!”我插话:“《大家喜欢》是我们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经典保留剧,在西北五省的影响也很大,几乎人人都会哼唱。”说着我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表演,“担上个担儿软呀软溜溜呀……”贺老兴奋地说:“嗯,是这个韵味。”
“整个民众剧团不光是演小型的剧目,《十二把镰刀》以外还有很多重要的、影响比较大的剧目,如《血泪仇》《穷人恨》等,这些都是马健翎创作的。这个马健翎,我是非常非常崇拜他。他对中国的革命戏曲的发展,功劳很大。那个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其他团体能像民众剧团那么出名。还有柯仲平,他的思想是很进步的,马健翎跟他还是很能合作的。当时有一个说法,说民众剧团走到哪里路上都会留下鸡蛋壳。这是什么原因,就是说民众剧团老是下乡演出,非常受欢迎,所到之地老百姓就给他们送鸡蛋吃。”
陕甘宁边区民众剧团长期坚持以民众容易接受的秦腔、眉户等形式,宣传抗战与生产,发挥了“特殊战场”的特殊效用。聆听贺老谈民众剧团后,我才深深地感悟到,秦腔对革命真是有功的啊!(朱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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