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诗鉴赏之
回文妙趣
回文诗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很具欣赏价值。
前秦有一旷世才女苏崽，曾作过一首《璇现图》的回文诗，共八百四十一字，不论正读、反读、横读、纵读、斜读、交错读，或隔一字读、退一字读、叠一字读、跳一字读……皆可成诗，而且竟有七千九百五十八首之多，真是呕心沥血之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晋书.窦滔妻苏氏传》载：“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崽，字若兰，善属文。滔，荷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徒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璇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
一般的回文诗，倒读、顺读时意思不相上下，可是宋代的李禺写了一首名为《忆》的回文诗，顺读是夫忆妻，倒读则成了妻忆夫。全诗如下：
枯眼遥望山隔水，
往来曾见儿心知？
壶空怕酌一杯酒，
笔下难成和韵诗。
途路阻人离别久，
讯音无雁寄回迟。
孤灯夜守长寂寥，
夫忆妻兮父忆儿。
丈夫想念妻子，连酒也咽不下，诗更韵不成。孤灯夜守，长长寂寥，情切切，意绵绵，读来非常感人。这首诗倒过来读就儿忆父兮妻忆夫，
寥寂长守夜灯孤。
迟回雁寄无音讯，
久别离人阻路途。
诗韵和成难下笔，
酒杯一酌怕空壶。
知心儿见曾来往，
水隔山望遥眼枯。
妻子想念丈夫，恨信雁回得太迟，却又不见音讯，恨不得一下飞到丈夫身旁。可是路途十分遥远，水隔山重，总是难以盼到丈夫归来，连泪都流干了。
广东茂名有座观山寺，寺壁上有一首回文诗：
悠悠绿水伴林偎，
日落观山四壁回。
幽林古寺孤明月，
冷井寒泉碧映台。
鸥飞满浦渔舟泛，
鹤伴闲亭仙客来。
游径踏花埋上走，
流溪远掉一蓬开。
这首诗倒读则为：
开莲一掉远溪流，
走上埋花踏径游。
来客仙亭闲伴鹤，
泛舟渔浦满飞鸥。
台映碧泉寒井冷，
月明孤寺古林幽。
回壁四山观落日，
偎林伴水绿悠悠。
无论正读、倒读，都是一首渔舟唱晚的七律，意境同样幽美，浑成自然，无限妙趣。
苏轼也曾作过一首《织锦图》的回文诗：
春晚落花余碧草，
夜凉低月半梧桐。
人随雁远边城暮，
雨映疏帘绣阁空。
倒读则为：
空阁绣帘疏映雨，
暮城边远雁随人。
桐梧半月低凉夜，
草碧余花落晚春。
确实是一首绝妙的诗作。
苏轼还写过一首《题金山寺回文体》：
潮随暗浪雪山倾，
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
槛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晓，
需需红霞海日晴。
遥望四边云接水，
碧峰千点数鸥轻。
倒读即为：
轻鸥数点千峰碧，
水接云边四望遥。
晴日海霞红需需，
晓天江树绿迢诏。
清波石眼泉当槛，
小径松门寺对桥。
明月钓舟渔浦远，
倾山雪浪暗随潮。
金山位于江苏镇江，唐宋时屹立于长江之中，唐代张枯《咏金山》诗说：“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金山寺始建于东晋，原名泽心寺，因为唐代开山得金，故改名为金山寺。苏东坡对镇江有着深厚的感情（参见《苏东坡的绝笔诗》）,这首诗无论正读、倒读，都是一首内容与形式俱佳的优秀作品，生动逼真地描写了金山寺外早晨与夜晚的优美景色。
下面看看秦观的一首回文诗。秦观和黄庭坚、晁无怂、张未同为“苏门四学士”，其词华弱婉丽，为婉约词派正宗。
暮
已赏
时花
醒归
微去
力马
酒如
飞
从图形的右上角读起，每句重迭前句的三至四字，就成为一首七绝：
赏花归去马如飞，
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
醒时已暮赏花归。
诗人小酌一番后，趁略有醉意跨马赏花，酒力渐退后，发现时已黄昏，便策马悠然而回。
这首诗的最大特点是以少胜多。十四个字起到了二十八个字的作用，依然平尺调谐，粘合意律，严格遵守七绝的格律。本诗句句顶真，后句跟前句重复三至四字，但字重意不重，读来婉转流畅，非常顺口，“继继相先，连雎接菅，摇曳无穷，情味愈出”，给人以很强的美感。
丁药园写过一首《菩萨蛮》，很有意思：
下帘低唤郎知也，
也知即唤低帘下。
来到莫疑猜，
猜疑莫到来。
道依随处好，
好处随依道。
书寄待何如，
如何待寄书？
这阙词逐句回文，后句为前句的倒文。内容是写一个少女与情人幽会，她听到情人已经应约悄悄来到了窗下，便把帘子放下，轻轻地唤郎，并嘱咐他来到了就别再疑云惑四，我知道你处处是好的，也不必再写信说什么了。
最有意思的是起始两句。“下帘低唤郎知也，也知郎唤低帘下”，上下句文字颠倒，不但不妨语句通顺，也巧妙地写出双方的情态。她“知郎唤低帘下”，便“下帘”，以障人耳目；“低唤”，以防他人听到。室内室外，隔帘相会，她们间的情热心细之状如在眼前，令读者不得不佩服词人的巧妙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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